無責任投資論壇

同學眼中──會玩、重義氣、口才一流

我在電話中，向鴻海發言人丁祈安表示想去訪問中國海專。他說：「看看是不是定個調？」「怎麼說？」「採訪總有個主題吧!求學過程也需要嗎？」丁祈安的軟釘子，更引發了我的好奇，難道郭台銘在中國海專有什麼「前科」不成？

費盡千辛萬苦，ㄠ了一個多月，校方才同意採訪，翻開中國海專五十五年班船務科的紀念冊，在一堆黑白大頭照中，一眼就可以認出首富當年的英姿。不是因為俊美的輪廓渾然天成，而是天生的叛逆和桀驁，人家全都規矩的戴著盤帽，只有他露個大頭。

在中國海專，大家都有討海為生的心理準備，因此個性都相當草莽、四海。在這種環境中，「吃得開」比功課好更重要。我們訪問了幾位郭台銘的老同學，到現在郭台銘還常與他們聯絡，如今他們也都是自立門戶的英雄了。提起當年的「鍋蓋」，似乎頗有感觸。

「看不出來他今天會闖出這麼大的事業，」Ａ同學說，「以前郭台銘功課雖然不是名列前茅，算中上成績吧，但他不是書呆子型的，他是屬於聰明愛玩那種。數理方面較強，還記得微積分，他好像考試還罩過人呢！」

「鍋蓋口才一流，很有煽動力，也很有領導能力。很多事情他都有自己一套，不太喜歡被人家管！」

學生時代叛逆的郭台銘，成了大老闆之後，還是和以前一樣，沒多了架子，也沒少了友情。Ｂ同學說有一次在飛機上遇到郭台銘，郭台銘出差去大陸，同學見面熱情寒暄，只是來去匆匆，各自為事業奔忙，少有機會再續前緣。

「有一次我們開同學會，事前郭台銘說他會來，結果那天左等右等，吃飽喝足都快結束了，他才出現。」再怎麼忙，也要來看看老同學，這是郭台銘重情義的一面。

那麼，有沒有同學成為事業夥伴呢？有，但只有王冠亞一人成為鴻海人，或許是因同學變部屬，對我們的邀訪，王冠亞不接受。我可以體會他的苦衷，他不知道該講他的同學，還是他的「皇帝」？

老師眼中──勤學好問的拚命三郎

當老闆之後的郭台銘，反而像個學生般用功起來。陳定國、王志剛，就是民國六十八年，台大第一屆企家班，教過郭台銘的老師。等到民國八十六年，台大開辦第一屆EMBA時，郭台銘也去報考。但是，台大錄取了台塑集團王永慶的女兒王瑞瑜，卻忘了錄取郭台銘。對於這樁「公案」，有一說是，郭台銘在大陸談生意沒時間去考試，但無論如何，事實證明，郭台銘沒念第一學府，照樣是世界第一！

在鴻海不斷擴張的過程中，郭台銘求知若渴的態度，比起海專時代All Pass就好，可是天壤之別。前經濟部長王志剛，就盛讚郭台銘非常認真，當時鴻海只是一個小公司，郭台銘上課總坐在第一排，全神貫注聽講，不懂的地方，下了課還向老師請教，和同學討論。不過這個學生一忙起來，連老師都可以放鴿子。

現在淡江任教的陳定國教授就笑稱，「有一天下午，郭台銘說要到淡水來找我，問一些公司的事。等了好久，我說，你到底來不來啊？郭台銘說他走不開！他說，乾脆這樣吧，老師，你過來好了，我請你吃飯。我想，好啊，我就到土城去了。去了看他還在忙，忙著忙著，到了七點多，我肚子好餓，結果妳猜他請我吃什麼？哈！一個麵包！」

陳定國手舞足蹈講得很開心，私毫沒有「怨恨」的表情。身歷其境，他可以感染到郭台銘為了拚事業，渾然忘我的專注和投入。不過，對於從事新聞工作，分秒必爭的我們來說，可就比較難想像，如果採訪對象一再遲到甚至爽約，會是多大的災難了！

「哎唷！郭台銘遲到啊，是常有的事，不過他的個性是答應了，就一定會兌現諾言。所以不要灰心，慢慢來。」陳定國教授看來憨憨的笑容， 讓我們對郭台銘又多了點信心。

時間就是金錢，對時間這麼吝嗇的郭台銘，用起錢來一定錙銖必較吧！我們訪問了幫鴻海簽帳的資誠會計師薛明玲，他說了幾段不為人知的小故事。

薛明玲在民國九十三年SARS期間，跑了趟鴻海的龍華廠，由於大陸是嚴重的疫區，他頭皮發麻正想開溜，負責接待的鴻海財務人員竟然打包票的說：「在我們廠區百分之百不會有感染SARS的危險！」

直到第二天一大早，薛明玲這才弄清楚怎麼回事。原來四萬個來上班的員工，三人一組，五組一隊的彼此量體溫、登記、貼紙片。那種一個口令，一個動作，彷彿「軍事化」的嚴格紀律，讓他嚇得以為自己置身「紅衛兵」的世界。

更扯的是，連住旅館都被監控。鴻海為了安全，把薛明玲「請」進了鴻海特約的旅館，鴻海的財務人員不好意思的說：「薛會，對不起，請您委屈些，這是我們出差人員住的旅館。」鴻海帝國的 [御用旅社] ， 麻雀雖小，五臟俱全，說簡陋太誇張，但完全沒有帝王般的尊寵，反而像是一般的平價國宅，更甭提什麼享受了。薛明玲著實領略到，鴻海之所以為鴻海，實非偶然。

「我曾經去參觀鴻海在大陸的工廠，看到他們廢物利用的本事堪稱一流。用完的汽油桶，攔腰一砍，就成了兩個大花盆。他們用廁所水肥當肥料，種了很多檸檬樹，既納涼又解渴，很有創意吧！」

看不出來郭台銘還是個環保專家，更令人拍案叫絕的是，在SARS橫行期間，薛明玲親眼見到用來標明檢查合格，約眼珠子大的圓型小標籤，鴻海竟然可以也把它對切，剖成兩半，一張當兩張用。連這個也要省？真令人匪夷所思，看來鴻海上兆的規模，不只靠開源，也靠平常一點一滴地節流啊！

郭台銘不服輸的個性，更展現在關鍵時刻。薛明玲聽到鴻海員工說，民國八十九年，龍華廠成為中國大陸聯網監管的保稅工廠，在它的背後有一段不足為外人道的辛酸故事。

龍華廠區之大，可以算是深圳第一，當然被大陸當成「重點」企業，三不五十的要抓逃漏稅。郭台銘這個人一向自認是正派經營，「你要拿我怎麼樣，我沒逃漏進口稅，就是沒逃漏，你想怎樣？」郭台銘硬是不吃稅吏的那套。誰曉得百密?有一疏，原本就想硬幹的郭台銘，在海關人員的積極配合下，一不做二不休，郭台銘乾脆自創聯網監管保稅工廠，由衛星來定位追蹤進口原料車的位置，不但自己的工廠管理進料作業得以縮短流程，加速通關，而且透明乾淨，讓稅吏們無話可說。當然，媒體也好，大陸官方也好，裡裡外外，上上下下，都稱龍華廠不愧是好樣的，永遠是優良台商企業的第一名。

如果你覺得郭台銘是隻一毛不拔的鐵公雞，那可就錯了。在老師王志剛的心目中，郭台銘不只會用人，也敢花錢。「九二一大地震過後，郭台銘來找我，當時我當經濟部長。他掏出一張兩千萬的支票，說是鴻海捐給災民的。接著，他又掏出一張兩億的支票，他說，這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。而且他為善不欲人知，不願具名，也不願張揚，外界根本不知道他捐了這麼多錢。」

很多人一定和我一樣，覺得郭台銘的金錢觀很特殊。連一塊、兩塊錢都要省的人，怎麼可能一捐就捐兩億？郭台銘在接受我訪問時，說他一個月花不到一萬元，西裝是太太買的，手錶是股東會的贈品。忙，使他沒時間享受，也沒心情談品味，錙銖必較只是經營企業的成本概念罷了。

「敢給，也敢要。」這是郭台銘激勵士氣的領導哲學。不過衝過了頭，也是會有後遺症的。郭台銘辦公室最有價值的古董－長沙街鐵椅，陪了他幾十年，去年因為郭台銘脊椎有毛病，才採納脊髓專家的建議，換成人體工學座椅。一些體格不夠強壯的員工，還被操出病來，郭台銘一年要花上千萬元的「部隊維修」費用，讓員工們做高達數萬塊的核磁共振體檢。而想買飛機，到鄉下購地、入住信義豪宅，則是近年來郭台銘比較大手筆的奢侈消費。但這些投資，一來是為了安全、省時，二來是為了讓太太林淑如能在幽靜的環境中養病，才起心動念。畢竟人到中年，不談品味，也要有品質，以郭台銘七百多億身家，適度犒賞自己和家人的辛勞，也不為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