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責任投資論壇

要了解美國獨立董事制度的所以發生，也許先要了解一下英美法系公司的組織原理。不同於傳統上屬於大陸法系的我國公司法，美國的公司沒有監察人或者監察人會的組織；只有董事會。一般情形，由多數股東選出的董事(executive/inside directors)負責公司業務的決策和執行； 而少數股東選出的董事（non-executive/outside directors)負責監察稽核， 發揮大陸法監察人的功能， 用為權責上的制衡。

為了確保董事會的成員中有少數股東選出的董事， 採行強制性的累積選舉制(cumulative voting)，為必要的配套。美國的公司法屬於州法， 五十個州有五十種公司法。以紐約證券交易所的上市公司中用得最多的Delaware 州的公司法為例， 對於董事的選舉， 累積選舉制只是選項， 也可以採取不累積的複選制(straight voting)。不累積的結果， 是贏者通吃，少數股東無緣選出任何董事。

董事會中一方獨大，制度上欠缺有效的監督與制衡，自然容易滋生弊端。為了糾正此一制度上的缺失，以有效保障少數股東的權益，獨立董事於是乎粉墨登場，主要是希望他們在董事會扮演監督制衡的角色。

獨立董事制度經由公私權力的交互運作而強力行銷，不久前的研究報告指出：《財富》美國公司1000強之中，董事會的平均規模為11人，其中內部董事只有2席，占18．2％，而獨立董事， 喧賓奪主， 有9席之多，占81．1％。有人將獨立董事在董事會中比例迅速增長的現象，稱之為『獨立董事革命』。

獨立董事的革命成功了？表面上看來，獨立董事，尤其在美國，很顯然地已經取得了董事會的絕對控制優勢，應該可以一本制度創設的初衷， 發揮有效監督制衡、保護少數股東權益的效能。但是──但是獨立董事果真能發揮制度設計的功能嗎？答案每每是負面的。有太多太多的案例，一而再、再而三地發生，縱使在主張最力、行之有年的美國；2001年的安隆公司(Enron Corp)只不過是其中的一例。

安隆公司是美國能源界的巨霸，成立于1985年，總部設在德克薩斯州的休斯頓。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氣、電力交易商，鼎盛時期的年收入達1000億美元之多，擁有2萬多員工，業務遍及全球。

2001年底，安隆公司的問題終於一一暴露了出來；它的經營高層，利用複雜的財務設計，掩飾債務、虛構盈餘。公司的29名高級主管在事件揭露、股價崩盤之前，高價出脫手中股票，獲利11億美元。

極其諷刺的是安隆公司擁有17席董事的董事會中，獨立董事就佔了15席之多，占董事88.2%，其中不乏名人學者(如：曾任史坦福大學商學院院長的Robert K. Jaedicke，他本人還是知名的會計專家)，其結果如今是有目共睹。

同樣的故事，在不同的地區， 以同樣的腳本不斷地上演。台灣最近發生、類似於美國恩隆公司的一家電子公司掏空案，其中一位獨立董事在台灣會計學術界的聲望，比之美國安隆案的Robert K. Jaedicke， 或許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
要一位和公司毫不相干的人(所謂『獨立』，是和公司的經營結果毫無休戚與共之感)，去做公司決策最關緊要的董事會成員，其實是一種極其天真、不負責任的想法。獨立董事做做『花瓶』，還算是好事；怕的是這些『花瓶』 粉飾太平，誤導了大眾投資人。更糟糕的是會害死了那些擔當獨立董事的專家學者們，運氣不好，會陪上一生的清譽。而另方面，更為難了那些上市上櫃的公司，弄來了個蛋頭學者，不通時務，卻偏偏自鳴清高，在董事會裡大放厥詞，搞得公司寸步難行。

英美法系的公司組織， 沒有監察人的設置，弄個獨立董事，以資制衡， 猶可說也；而我國的公司法，非僅有監察人的設置，董事的選舉採行累積選舉制為原則，找來了一群所謂『獨立董事』，不僅蛇足，反而誤事，如何不令人唏噓。

《理財週刊》252期．2005/6/24